從裏面捏出一塊,看也不看,隨手丟給那名喚『二奎』的閒漢,道:「二奎是吧?草木灰兩文錢一斤,豬糞按照成色分成三等,最賤的一文錢一斤,上等的陳年老糞能給到三文一斤,這銀子就算定錢,等你把豬糞挑來咱們多退少補!」
二奎下意識的伸手攥住銀子,正想說些漂亮話,然後來個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,卻聽武大又貌不精心的補了一句:「不過咱們醜化說在前頭,這銀子是我家兄弟存下娶媳婦用的,我也只是暫借,能銀貨兩訖是再好不過,要是弄出什麼撕扯來,怕是就要驚動我家兄弟了。」
一聽這話,閒漢二奎不由得僵在當場,這武大固然是軟弱可欺,但他哪兄弟武松可不是好惹得,若是因為這麼點兒散碎銀子招惹上武都頭,那也忒划不來了。
可真要去挑些豬糞,他也是百般的不情願,但凡能被稱作閒漢的人,那都是一等一的懶散貨,整日裏惦記的都是天降橫財,這等又髒又累的『肥差』,對其而言實在是食之無味、棄之不惜。
只是他不願意干,卻有的是人樂意來賺這份辛苦錢,時值隆冬臘月,不少人家裏都有糞肥堆在豬圈裏,反正一時半會兒也還用不到,何不拿來換些銀錢,也好過上一個肥年?
至於草木灰就更好說了,就算灶台里沒有多少存貨,隨便找些雜草枯枝燒一燒便是了。
於是有不少人上前領了訂金,高高興興的回家挑糞燒灰去了。
這武大是來者不拒,直如散財童子一般,看得隔壁潘金蓮銀牙亂咬,擎起白生生的小手在門板上錘了一記,怒道:「這憨貨果真是瘋了!往日裏那些銀子他寶貝的跟什麼似的,說是要留着給兄弟娶媳婦用,現在竟然……不行,我得去攔着他!」
說着,便想要衝出去和『武大』理論一番。
「娘子且慢!」
西門慶連忙把她攔下,小意殷勤的笑道:「娘子,不過些許碎銀子罷了,有什麼打緊?若是娘子能和我長相廝守,別說這些許銀兩,便是再多上十倍我也捨得!」
「官人。」
潘金蓮聽的心花怒放,順勢便擠進了西門慶懷裏,膩聲道:「官人,我不是捨不得那些銀子,只是……只是家裏被他弄得這許多豬糞,熏也要把奴家熏死了!」
本來是隨口找了個理由,可說着說着她卻真發起愁來,如此大張旗鼓的收糞肥,到時候家裏肯定是臭氣熏天,她這般嬌滴滴的小女人如何受得了?
「娘子莫怕,依我看這倒是個千載難得的好機會,甭管他是真瘋還是裝瘋,咱們只消將這三寸釘……」說着,西門慶殺氣騰騰的在脖子上一比劃,又淫~笑道:「然後便說他是發瘋自己尋了短見,屆時你我不就能雙宿雙飛了嗎!」
說着,將潘金蓮拉回了樓上,並那王婆兒一起密議起來。
只是這三人卻不知道,武大將銀子散去近半之後,卻也在暗自里打量着隔壁的茶樓,嘴裏念念有詞的嘀咕着:「如果利用那幾個主要支點……不行,那西門慶可是會功夫的,萬一只傷不死就麻煩了,還是多弄些分量,來個一勞永逸的好!」
不過隨即他又發起愁來,這豬糞能花錢買來,但中間炮製的過程卻都是體力活兒,分量少也就罷了,若是想弄出足夠的分量,以他這副半殘之軀,怕是累死也做不到。
若是能找幾個合適的幫手……
「大郎!大郎?!」
這時,一個拎着半籃子凍梨的少年分開人群擠了進來,抱住武大的肩膀急道:「我聽說你要花錢買豬糞?是不是真的?!」
不等武大回應,他又急的一跺腳:「你這是怎的了?難道真被那狗男女逼瘋了不成?!」
幫手有了!
武大一咧嘴,露出了滿口的黃板牙,順手把住這少年的肩膀,親熱的招呼道:「兄弟,你來的正好!哥哥我馬上便要發達了,正有一份天大的富貴要跟兄弟你分享呢!來來來,你跟我過來!」
說着,便興沖沖將少年迎進了院子裏。
如此兄弟情深的樣子,又有誰能相信,現在的『武大』其實壓根就不認識眼前的少年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