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代。
自懂事起,楊憶海便跟隨長春院裏,特有的師傅學習。學琴棋書畫、學歌舞交際,不為功名、高官與厚祿,只為伺候權貴,陪酒賣笑。
多少權錢交易,多少醉生夢死。依窗望江,楊憶海過早的看清了現實,看淡了紅塵,看透了人心。
十五歲時,他認命了。
正準備笑依房門迎恩客的時候,他卻意外長高了。早年酷似母親的清秀臉龐,也在那一年,毫無預兆的,開始向父親的剛毅發展。
於是乎,楊憶海從迎客的第一天開始,就不受歡迎。不是他不美,只是沒有客人願意摟着一個比自己高出許多,比自己更瀟灑更俊朗的小倌。他們喜歡的,是那些嬌小可愛,弱柳扶風,尤勝女子的弱受!
身在歡場,夜夜孤枕。別人接客,他只能陪酒。老闆的謾罵,小倌的奚落。楊憶海哭笑不得,弄不清,自己這副皮囊,究竟是幸還是不幸?
「人各有命。」母親生前常嘆。
同樣的話,楊憶海也千百遍的默念。
看多了頭牌為愛心碎,終落得或死或瘋的結局;聞慣了紅牌攀附王孫,終落得被人丟棄、出家伴燈的下場。楊憶海心下愈加明了,人必須靠自己。
於是乎,他偷偷存錢。
終於在十八歲這年春天,楊憶海懷揣五萬兩銀票,悄悄登上了西去的貨船。
「客官您這是要去哪兒啊?」水手問。
「不知道,走到哪算哪吧……」
楊憶海苦笑,站於船頭,望向江中漁火,月落烏啼。
天大地大,何處留我?
…… ……
……
半個月後,貨船駛進湖南。
楊憶海一路隨船,出發於妖嬈繽紛的秦淮南京;停留在秀麗婉約的浙江烏鎮;路過了端莊古樸的江蘇周莊。卻在第一眼瞧見,這個神秘而天然的小村,再也移不開眼……
楊憶海登上碼頭,搖手告別水手。問過碼頭旁,就着河水洗衣服的王大媽,踏上濕滑陡峭的山路,楊憶海向着村里唯一有空房的虞家大院走去……
「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習相遠……」
楊憶海來到王村的第二天,是在朗朗讀書聲中醒來的。打了一個哈欠,楊憶海翻身還想睡,卻突然睜開清亮的雙眸,環望了屋內一圈。這才憶起,自己昨天已住進了虞『老頭』家,不再是日出而睡,日落而起的不夜郎。
楊憶海忽覺周身輕鬆,歡快的躍起,穿着輕飄飄的睡衣,推開房門,手肘撐在欄杆上,托腮低看樓下天井裏,虞『老頭』一手摸鬍鬚,一手拿書,緩緩踱步,耐心而認真地教書,溫文爾雅:
「這句話的意思是:人生下來時都是好的,由於成長過程、後天學習環境不一樣,性情也就有了好與壞的差別。啟示我們:如果不用心讀書,善良的本性就會變壞……」
「初秋,你出來一下。」
虞初秋正講解《三字經》,門口傳來一聲叫喚。屋內的所有人,聞聲望去,只見王大媽手提一籃子雞蛋,笑盈盈的站在門口。
虞初秋囑咐了學生兩句,往門口去了。
他剛走,天井裏的學生就喧譁起來。這群平均年齡不超過10歲的孩子,正是坐不住的年紀,哪裏會老實。
楊憶海在二樓,看着這群小鬼各式各樣的舉動,忍不住笑出聲來。笑得最燦爛時,樓下一個五歲左右,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看到了他。
小男孩「啊!」了一聲,肉乎乎的小手朝楊憶海一指,翹着椅子,很霸氣地抬頭望。那模樣,一看就是淘氣包加孩子王。
楊憶海被他一指,其他小朋友們也跟着「咿咿呀呀?」朝他望來。忽然間,他成了孩子們注目的焦點。可他一絲赧然也沒有,笑得更燦爛了,撐着手肘,饒有興趣的俯視樓下。
「你是誰?」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。
楊憶海聞聲尋去,一個四歲左右的奶娃娃,歪着頭,好奇的看着他。
楊憶海皎潔一笑:
「閻王不在,你們這群小鬼就翻天了?我是你們先生請來鎮宅的神仙。」
說完,他側坐上欄杆,順着扶手,一溜煙滑下了樓梯。紗衣飄飄,水袖款款。楊憶海有一些得意,有一點顯擺,媚眼紛飛,望向眼前這群嘴巴全部張成『o』型的小鬼。
「哇……真的是神仙耶!他會飛!」 >_<
「好棒!我也要!我也要!」
「飛飛,飛飛!」
楊憶海沉浸於自己的完美亮相。學堂里的學生們,卻一窩蜂的向二樓奔,爭先恐後的爬上欄杆,學着楊憶海剛才的動作,想從扶手上滑下來。
楊憶海一看,心嘆糟糕,急忙上前阻止,否則還不得出人命啊!
於是乎,他左手一隻『雞』,右手一隻『鴨』,身上還背着一個胖娃娃呀,咿喲咿嗬嗨……
急得滿頭大汗,眼看一個孩子就要翻過欄杆,搖搖欲墜,一聲嚴厲的訓斥適時響起:
「你們想被罰是不是?還不趕快下來,到位置上坐好!」
「呀,先生來了!」
不知哪個小鬼叫了一聲,前一秒鐘還如脫韁野馬般的孩子們,在看到重新站回天井的虞初秋時,又一窩蜂跑回了自己座位。就連楊憶海腋下夾的兩個淘氣包,也扭動掙扎出楊憶海懷抱,跑下樓梯。
楊憶海剛為自己的小心臟捏了把汗,面帶感激地朝虞初秋一笑,卻收到虞初秋一記很大的冷眼。楊憶海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