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三章 沒有誰是無辜的

   齊子昂愣住了，本來他可以一天之內殺掉兩個仇人的，卻耽擱了兩年，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後悔的，算遇到，他也不認識張雪，只是小雨涵落到人販子手裏是自己的失策。

    「然後小雨涵被賣到乞丐窩裏，兩腿生瘡，在寒冬里沿街乞討。」盧振宇看着齊子昂的眼睛說道，「同時還有三個不滿十八歲的少年，因為緊跟在你後面進了積翠園號，他們沒殺人，卻受到殺人罪的懲罰，在監獄裏等着自己慢慢變老。」

    「你希望我投案？」齊子昂歪着頭看盧振宇，「難道我應該接受法律的審判麼？」

    「你至少應該說清楚，證明那三個人的無辜。」盧振宇說。

    「我會寫一封信給警方，說明人是我殺的。」齊子昂說，「但我能做的僅此而已，警方未必相信，信了也未必放人，這我沒辦法了，愛莫能助。」

    盧振宇無計可施，他既不能說明警方採信證言，也不能強行綁了齊子昂扭送公安機關，回頭看訥，小也只能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。

    「還有別的事麼？沒事我先走了。」齊子昂有些不耐煩，他坐回寶馬車，在升起車窗前又說了一句話，「沒有誰是真正無辜的。」

    寶馬車絕塵而去，盧振宇問訥：「都錄下來了？」

    「錄下來了，但是沒用。」訥一攤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齊子昂最後一句話讓盧振宇百思不得其解，他雖然知道沒用，還是向警方通報了這個信息，實際警方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古板，刑偵總隊早已啟動調查，只要抓到齊子昂，案子不自動破了麼。

    但是齊子昂根本抓不到，他和路老師一樣來無影去無蹤，警方只掌握一條信息，原龍陽市化局退休幹部徐懋之，三日前飛往澳大利亞，不知道是探親還是旅遊。

    這條線索基本算斷了，但盧振宇還是不死心，他再次找到當時為三個少年辯護的律師章榕，提出看審判書和各種資料，在浩如煙海的案卷里查找蛛絲馬跡，功夫不負有心人，終於查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。

    三個少年分別來自不同的省區，共同點是單親家庭，生活貧困，不愛學習，且有一定的暴力傾向，他們在貼吧結識，這個貼吧烏煙瘴氣，討論的都是犯罪技法，目前已經被封掉，但是可以想像，即便他們沒殺凱利夫婦，也是奔着殺人劫財去的。

    在口供，三個少年都提到一句話「聽說積翠園裏住着的老外很有錢。」這句話是聽誰說的，在哪兒聽說的，非常值得研究。

    少年們住在城鄉結合部，有錢睡吧，沒錢睡大街，夏天還好說，冬天只能睡在atm機房裏，熱力井方，和那些真正的乞丐盲流一樣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入夜，盧振宇出現在郊區某處，他看到了吧門前瘦骨嶙峋等人的黃毛少年，看到燒烤攤赤膊喝啤酒的大漢，看到昏黃路燈下的廣場舞大媽，也看到陰暗處蜷縮着的盲流。

    三個流落千里的少年，身無分，空有一身四溢的荷爾蒙和無法無天的膽量，當人再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時候，會孤注一擲，義無反顧。

    盧振宇買了兩盒煙，提了一瓶廉價白酒，又在小飯鋪里炒了四個菜，買了一些燒餅，提着食物走到了那些盲流，他並不是為了解開冤案而來，而是在盡一個記者的職責，去了解生活在城市邊緣的這個群體。

    有煙酒食物開道，盲流乞丐們很快接納了盧振宇，他們坐在綠化帶里喝酒抽煙吃飯，快活的不像話，說的故事也遠離盧振宇熟悉的正常社會。

    他們說，有個痴呆女人被街口開麵館的老闆收留了，用了幾個月以三千塊的價錢賣給一個孤寡老人了。

    他們說，一個走投無路的年人通過地下市場把自己的腎賣了，沒過幾個月死了。

    他們說，有一對小夫妻專門生孩子換錢，生了賣，賣了不知道多少個。

    他們說，前年有個腦子不太好的倒霉蛋，誰也沒招惹，夜裏被幾個小王八蛋澆汽油燒死了。

    盧振宇追問燒死人的具體時間，他們答不來，但是差不多是凱利夫婦被殺的日子。

    「沒有誰是真正無辜的。」盧振宇回味着這句話，似乎發現了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