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到了一條腰圓凳在手裏,見如此陣仗,亦是畏畏縮縮,半上不上。
「砰!」洪公子側踢一腳,瘦子深色胸襟上立刻印上一個鞋印,單薄的身體幾乎飛了起來!整個人徑直撞到屏風上面,裱在中間的稠面被撕開一個大窟窿,刺繡的鴛鴦戲水圖上,兩隻水鴨子生生被分開了。
「娘耶!」瘦子痛呼了一聲。
這時胖跟班連滾帶爬,貼着地板逃開了,哪裏還敢上來?那綠袍官兒許大人,此時站到了十幾步開外,一面罵一面盯着洪公子,一副隨時準備調頭要跑的姿勢。
「瞧你那慫樣!」洪公子指着綠袍官兒回罵,剛作勢要追兩步,那許大人馬上轉頭就跑。
「給老子等着!等着!」許大人不忘回頭大聲喊了一聲。
一番折騰,樓上已是亂得一團,鴇兒站在那裏直跺腳,一面抹眼淚,一面急得甩手帕。再看那牆邊沒吭聲的杜姑娘時,一介弱女子沒什麼怯意,臉上反倒帶着隱隱的快意,顯然對那許大人怨恨不淺。
洪公子摸出一顆白銀,扔在書案上,「損壞的東西,我賠。」
「可不是錢的事兒!」鴇兒神色焦急,「洪公子有大麻煩啦!老身也不知如何脫干係……」
「哦?」洪公子看着她。
鴇兒道:「許大人雖只是個教坊司大使,官是當得不大,可他這樣的人能當上官,走的是太常寺卿黃大人的路子!黃大人的夫人,不是姓許?公子年輕,真是什麼都不會琢磨。」
「黃子澄?」洪公子道。
鴇兒道:「只消是略懂官場的人,誰不知黃大人正是御前紅人,一二般人誰惹得起?」她繼續跺腳,「這可如何是好……」
不料洪公子嘴裏只吐出兩個字:「呵呵。」
鴇兒一驚一乍,忽然又壓低聲音道:「老身奉勸洪公子,別瞎耽擱了,趕緊走!」
洪公子卻完全沒有馬上走的意思,轉頭看杜千蕊道:「此前那狗官便欺凌杜姑娘,今日受了氣,我一走,恐怕得把氣撒杜姑娘身上。你跟我走。」
杜千蕊神色複雜,道:「奴家有教坊司名籍,哪能這麼就走?」她頓了一下,又道,「媽媽(鴇兒)說得對,眼下,洪公子先離開是非之地,方為上策。奴家瞧公子這般年紀,出手闊綽,也非怕事之人,定有些家勢,回去找父母長輩,或許有法。若再耽誤,等姓許的有時間安排,公子失之時機,情急之下如何應付?」
「怕個甚,跟我走便是!」洪公子不由分手,拉住杜千蕊就走。
杜千蕊掙扎幾番,皺眉道,「洪公子,別管奴家,你自個走罷!走!」
鴇兒也忙用身體攔住去路,急道:「洪公子帶走她有甚麼用,回去告訴令尊領了個伎女來家?您先顧着自己是正事。」
洪公子盯住鴇兒:「你敢攔我?」
他推開鴇兒,奪路便走。鴇兒也沒強留,在身後對杜千蕊喊道:「不行就早點回來!」
二人出得富樂院,坐在路邊茶攤上的一個人便立刻站起身來,默默着跟着他們。杜千蕊回頭看了一眼,但見那人看起來已到中年,長得魁梧,臉有稜角,嘴上的鬍鬚像沾的一般整齊。
這時洪公子的聲音道:「鬧市之中,我不便抓着你,現在放開你的手,你跟着我。杜姑娘且安心,這點事我有法子。如何?」
杜千蕊再度回頭看了一眼富樂院,雖面有疑惑,卻也點了頭。洪公子便放開了她的手。
默默走過長街,杜千蕊忽然忍不住輕聲道:「洪……紅,紅者朱也。公子難道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