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她們和德妃相處了這麼多年,也從來沒見過她這般模樣。
「為什麼我要入宮?」
「我入宮也就罷了!為什麼還把妹妹也帶了進來?」
「我?是大梁國第一才女麼?我有多久,沒有拿筆了啊!」
「詩詞!我寫過麼?原來每天寫文章奏摺罵我的那些老學究們,以前也曾經寫過詩評誇過我的。」
「是的呀!我還叫過他們老師,在國子監的時候,也是他們口口聲聲說,若有我這樣的女子進宮整頓後宮輔助陛下,定然是國家之幸……」
「可是現在呢?陛下沉迷後宮,是我的錯麼?是我們這些妃子們的錯麼?」
「我也想勸陛下勤免政事,但是陛下願意聽麼?這是我一個弱女子能改變的麼?」
……
無數的回憶,無數的委屈,一下就湧上了心頭來,好像是決堤一般,再也難以抑制這積攢了不知道多久的情緒。
「拿筆來!」
德妃大喊。
「什……什麼?」
當值伺候的太監,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德妃。
「我叫你拿筆來!拿紙來,耳朵聾了麼?」
就着淚水,德妃一把就擦掉了臉上所有的脂粉。
將秀髮一挽,然後扯掉那華麗礙事的長裙。
太監們顫顫巍巍地端來了筆墨紙硯,然後候在一旁,也好奇地想要看看平日裏嬌媚的德妃娘娘,到底是要作甚?
「姐姐是要寫詩了麼?」
藝妃驚喜得立刻就站了起來,欣喜非常,她已經有好多好多年,都沒有見過姐姐落筆了。
果然……
帶着這滿腔的怨恨與不甘,德妃提筆就落字,無比的絲滑順暢,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。
她要將心中的不平寫出來,她要將這滿後宮妃子的閨怨也給寫出來。
詩詞太短太短了,根本就無法承載她此時的這些情緒。
「《宮閨賦》?姐姐,你在寫賦?以前你可從來沒寫過呀?」
藝妃也驚了,雖然從小到大,她幾乎都是仰望着姐姐的容貌和才華,她寫的每一首詩詞,自己都能夠倒背如流。
然而,賦這種文體,姐姐可是從來就未曾寫過的。
唰唰唰……
筆走龍蛇,很難想像,像德妃這樣一個後宮妃子,提起筆來的時候,四周的才氣匯聚,竟然絲毫不弱於外面那些盛傳的大儒們。
一字一字,德妃整個身體好像在發光一般,伴隨着《宮閨賦》的落成,一股禁錮着她元神的力量,在一瞬間徹底被繃斷了……
「《宮閨賦》
簾卷朱紗,朱簾散漫長朦朧。
雨漸風台,風雨淒稀洗天穹。
燕歌醉舞,舞歌夢裏長樂宮。
輕啟朱唇巧呢喃,嬌滴入眼透心紅。
淡裝粉面細月眉,雪色媚眼花月容。
金蓮三寸輕切步,纖纖玉手撫腰胸。
飛絲綵帶繽紛舞,一曲幽歌醉君王!
幾載才人姿色盡,歡娛歸來守空閨。
長望窗前楊柳絮,當年與君共芳菲。
一朝紅顏聲色老,舞袖才情絲難揮。
三千佳麗同侍君,至今君畔又幾妃!
曾侍君王三五載,卻落宮側一世秋。
若市門庭今不復,落寞心頭空清愁。
自歌聲里悲身世,漫舞翠色也作囚。
苦惱少年不知事,早知哪肯伴君侯。
日復一日年復年,佳麗韶華盡逝流。
千載文人眾矢口,盡道紅顏皆誤國。
凌亂殿宇徒輝煌,清閨怨語向誰說?」
筆墨透紙,藝妃在一旁看着一字一字成型,剛才控制住的淚水,再次模糊了視線。
「原來姐姐和我一樣,也後悔入宮了。」
「所謂的榮華富貴,君王身畔,也不過是一個囚牢罷了。」
「青春年少,韶華仍在受寵時,可以門庭若市有無數的人來討好。可是一旦年華老去,一切不都是泡影一片……」
「誰又會再去看望一個,被關在冷宮裏的老婦人呢?而君王的身邊,總會有更年輕更貌美的新人,繼續笑着享受着這同樣的恩寵……」
「國家不幸,君王不振,文人一張口的胡說八道,就是我們女人的錯了?」
……
藝妃懂了,真正懂了。
自己的姐姐,並非真像她看起來那樣快樂。
這樣紙醉金迷的奢華日子,也並不是姐姐所真正想要的。
她和自己一樣,痛恨這樣的生活,厭惡這樣的命運。
然而……
痛恨又能如何呢?
命運的印記已經落下,如何改變?
最多也不過,像此時這般,用某種方式將情緒宣洩出來,如此罷了啊!
藝妃很欣慰,至少自己以後在姐姐的面前,不用再偽裝得很快樂,姐姐也沒必要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。
然而……
此時的德妃,卻是在寫完《宮閨賦》之後,整個人猛的一震,身體當中本來空虛如同凡人一樣的丹田,立刻膨脹了起來,一股被鎖在體內的真元與元神力,掙脫了枷鎖,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