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枯草和爛樹枝了。
一會兒功夫兩個孩崽子就每人抱了一大抱回來,丟到灰燼邊上後兩個人又立刻離開了。
只有四個還沒有拳頭大的洋芋,還是楊麗娟忍飢挨餓留下來的。
如果萬一王一男啥也碰不到,啥也打不到,這四個洋芋就是他們堅持走完剩下路程的唯一支撐了。
楊麗娟把四個洋芋埋在了以前的灰燼下面,拿過一堆枯草和樹枝就升起了火。
已是四月份的天氣。
青草已沒過了腳腕,樹的葉子也都張開了,滿山的櫻花都已經開始凋零了。
到處都是一片鬱鬱蔥蔥,山裏的防火也不像剛開春時那麼緊、那麼嚴了。
然而還是不能怠慢,不能大意。生火的時間決不能太長。
不到半小時,王一男和另兩個孩崽子就都回來了。
仍然沒有兔子……
王一男手上拎着一條已經剝了皮,足有一米多長的蛇,和另一個血淋淋的……應該是剝了皮的大老鼠。
如果在近前細看,就會發現就跟上次的那隻兔子一樣,這隻老鼠的頭也已經是血肉模糊,看不清模樣了。
無論是一隻兔子還是一頭獐子,王一男手上的石頭,瞄準的永遠都是它們的頭部。
兩個孩崽子也是收穫滿滿。
每個人都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又一把的大螞蚱。
楊麗娟早就在火堆上搭好了竹架子。
一條蛇,一直肥胖的大老鼠就吊在竹架子上烤了起來。
王一男用竹枝不斷地翻烤着。
另外三人在火堆邊的炭火上開始烤螞蚱。
這要是用油炸……
油炸是不可能的,山里人缺的就是油水。
然而從老鼠身上滴落下來的油,在火堆上已激發出誘人的香氣,聞起來似乎比油炸還要香。
兩個孩崽子一邊往嘴裏填着烤螞蚱,一邊眼也不眨地盯着渾身吱吱冒油的大老鼠。
楊麗娟把烤好的螞蚱往自己嘴裏扔一個,再往王一男的嘴裏送一個。
一個不小心,王一男咬住了楊麗娟的手指,還吮吸了兩下。
味道不錯……
楊麗娟面泛潮紅。伸出另一隻手抓了王一男的大腿一下。
王一男的一雙手一直在不停地翻弄着老鼠和和蛇,只有嘴巴是閒着的。
螞蚱吃完,兩個孩崽子迫不及待地從各自的背簍里拿出了辣醬罐子。
一周的六天裏無論多麼想吃,他們總會還要留下一點點辣醬,就為了每周的這一刻。
又咸又辣的辣醬,配上香噴噴的烤肉……無論是烤野兔還是烤老鼠肉或者是蛇肉……
都是美味呀!
最後把蛇的骨架也燒酥了,被兩個孩崽子吃掉了。
老鼠的骨架似乎更香。
嚼碎后裏面好像還有骨髓。
……
吃飽了的兩個孩崽子癱在地上就閉上了眼睛,不想再動了。
楊麗娟和王一男劃拉一些沙土把火堆蓋上後又用腳踩了踩,然後也靠在了樹上稍事休息。
王一男也閉上了眼睛。
……
「康登哥,我想聽你吹笛子。」
「嗯。我也想聽……」
倒狗和散巴兩個孩崽子閉着眼睛躺在草地上,一唱一和地央求着王一男。
四個人此時都已經吃飽了,想休息一會兒。
但不可能睡着,也不敢睡着。
王一男起身從背簍里拿出了一支長笛。
把書包也拿了出來。打開書包拿出了一個筆記本,又從筆記本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片笛膜,貼在了長笛左端的第二個孔上。
王一男靜靜地看着這隻長笛好一會兒。
這支長笛是吳娟林老師臨走時送給他的。
吳老師是從滬省過來支教的。原本只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,她卻足足在這裏待了三年。
這是一支黝黑錚亮的長笛,看一眼就不像凡品。
王一男吹奏的是一曲《亂紅》。
這是吳娟林老師臨走時,用這支長笛吹奏的最後一曲。
直到現在,王一男才終於有些理解吳老師當時吹奏這首曲子時的心情了。
笛聲嗚咽,如泣如訴。
山野靜寂,亂紅零落。
長笛珠孔如淚眼,偏將繁華看不見。
惹得花瓣碎碎念,化作亂紅落階前。
此情解做千般語,康登想做男子漢……
……
王一男終於決定,他要放棄學業出去打工了。
即使考上了省重點高中,他也不想再念下去了。
即使陶敏姐還要繼續資助他,他也不想再念下去了。
一個在省城住讀的高中生,一年下來的生活費、書雜費就絕不是個小數目。
絕不會再是小學到初中一年裏的幾百塊錢了。
王一男雖然不知道在省城住讀到底需要多少錢,但他知道這筆錢家裏肯定是沒有的。
家裏連超生罰款的債務都還不完,自己還上什麼學呢!
一邊打工一邊學習,可能也不錯吧……
每年從城裏打工回來的那幾個人,還真的是讓人羨慕啊。
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《從球童開始》,微信關注「優讀文學 」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