憂心爹爹。阿娘在家時,憂心病患;阿娘去行醫時,爹爹又擔憂阿娘的身子……實在是憂啊……」
「蕭二,這是小家,而那裏卻裝着天下萬家的憂愁!」
他倆一起偏着頭望着遠處的宮牆。
「為何?」她又問。為何那裏萬家的憂愁是多憂愁?
「不知道。」蕭檣搖搖頭。
「那你說什麼說!」她不悅。
「……」
「那阿爹還有沒有告訴你幹什麼不愁?」
「征戰沙場,保家衛國唄!」
「那我叫你一聲哥,你帶我闖北疆征南荒唄?」
「我才不帶你,那是大丈夫的事,你只會哭鼻子。」
蕭檣得意的看着她。
「誰哭鼻子!你說!到底是誰哭鼻子!」
她一拳打在蕭檣身上,蕭檣吃痛的喊了聲,竟從牆沿上摔了下去,跌在地上哭着喊阿娘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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飄帶掃到了木一的臉上,木一把飄帶攥在手裏。
「女子,亦有深明大義。月奴也是,你……你所說的女孩也是。」
蕭檣愣了愣,然後臉上化開一抹笑意:
「是啊,不過其實萬家的愁,不止是藏在某一道牆裏,而是藏在每一個心裏有萬家的人心裏。」
她泛起一絲醉意。
「所以今晚的事,權當看個熱鬧,我有什麼愁?愁我腦袋不夠掉?只是,我今天見到了月奴,知道了十六的事,發現自己只是一個被人騙、被人欺的傻子罷了……顧狐狸!你個騙子!」
她大聲喊道。
「但是木一,以後無論什麼事,都不要瞞我,好嗎?」
蕭檣側過頭,看着他。
他背後正是一彎明月,夜間的清風吹過他的鬢髮掃過他的臉頰,她覺得他煞是好看。
良久,他才輕輕道:「好。」
「那你就不怕我騙你嗎?」
「若你說,我便信。」
蕭檣輕笑,這讓她想起今日月奴對她說的那句話:
你問我,我信你,便答了。
不過她真的值得信任嗎?
她徹頭徹腳都活在一個假的軀殼裏,騙了所有人。
「你為什麼要這麼相信我呢?你今日分明可以丟下我先走,分明我都沒有做到幫你問月奴你要問的那個問題……你們為什麼要相信我呢?」
「直覺。」他答。
蕭檣笑了:
「我說我要治好十六的腿,他信了;我說,我會讓阿霜變成天下最幸福的女人,她信了;我沒有告訴月奴愛慕的胡公子就是她怨恨的大祁皇帝……她也信了。」
「我告訴戰士們,我會平平安安的帶他們回家,他們也信了……可是呢?」
「我說,我是蕭檣,全天下的人都信了……」
「你們為什麼要相信我呢?」
她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到,她明明辜負了所有她珍視的人。
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麼資格怨念顧北瑒騙她。
說他是個騙子,她又何嘗不是呢?
「你醉了。」木一站起身,攬起她準備送她回將府。
「他騙我,我很難過。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,你會不會也難過呢?」
木一愣了一下,張了張口,卻不知道說什好。
「我不想你也難過。」蕭檣醉道。
他送蕭檣至將府,蕭檣卻死活都不願意回房,踉蹌的往前走,木一沒辦法只好跟着。
蕭檣來的地方是靈堂,她依然抱着剛才喝的那壺酒。
推開門,靈魂已息,燭火閃閃永不眠。
「爹,娘,我回來了。」
蕭檣笑着跪下磕了個頭。
木一站在她身後,看着靈位擺滿了一整面牆,中間的是蕭家的列祖列宗,而四周還有一些,是亂中被殃及的奴僕們。
蕭檣把酒擺在了一座棺材上,只是盯着,良久,她才開口道:「你知道……為什麼我總是要帶着一座棺材去戰場嗎?」
「逝者已矣……」
「因為裏面住着蕭檣……」
「醉便別說了。」
木一半跪至她身邊,雙手扶着她的肩。
那日得知她的女兒身份後,根據蕭家的卷宗以及蕭檣和十六那日對那個藍袍小道的反應,他已經猜出了個大概。
他知道這個秘密對她有多重要、多麼難以說出口……他不希望這件事只是因為蕭檣醉了然後讓他知道。
可蕭檣還是看着棺材說着:
「他最大的願望呢就是成為一個像爹爹一樣的頂天立地的大將軍,征戰沙場,護一方百姓之安……」
「是我偷了他的人生……也是我欠了顧北瑒這條命……我沒有資格怪任何人。」
「蕭兒。」
蕭檣怔住抬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