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……」
李臻眯起了眼睛,沒直接回答。
而是等了大概兩三息的時間後,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正式了起來:
「大人,玄奘在悟道。」
「……」
聽到這話的一瞬間,狐裘大人就想要呵斥一聲這道人的不正經。
你管這叫悟道?
這種讓人不適、不快的感覺,能是那五百來年最有望成為佛子之人的悟道?
他悟道,莫說三里了,便是十里之內,不都得是靈山淨土,萬家生佛?
這種不適感,你說是悟道?
可李臻卻仿佛猜到了她所想,搖了搖頭繼續說道:
「是真的,就是他在悟道……大人感受不到麼?這天地的道理又開始堵塞了。」
「……」
在狐裘大人的沉默之中,李臻的雙眸泛起了一絲金色。
視野之內,天空之中是那已經攪成了一團亂麻的絲線。
就像是下水道地漏上面的頭髮。
交纏在了一起。
看着,便讓人不舒服。
這是和尚的道?
他也懵了。
想了想,他問道:
「大人可要去看看?」
「……」
狐裘大人沉默了一下,應了一聲:
「走。」
話音落,倆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馬車之上。
再次出現時,已經到了天目山腳下。
然後……不管是狐裘大人還是李臻,看到這滿山奇花異草,生機勃勃仿佛盛夏的模樣,都陷入了呆滯。
美麼?
美極了。
狐裘大人怎麼想,李臻不知道。
可他看到眼前這幅美景之時,第一時間卻想到了那幾十年後的那位女帝親自般詔,命令那滿洛陽的牡丹花在寒冬臘月一夜開絕的軼事。
雖然無從辨別真假,可他覺着……那一夜開遍洛陽的牡丹花……一定比不得眼前這般美不勝收的景色吧。
如果……狐裘大人不開口的話。
「道士,這和尚不對勁。」
這是狐裘大人開口的第一句話。
在感受到了這澎湃的生機後,她的話語裏滿是一股……說厭惡不厭惡,可也談不上對眼前絕美景色有多喜歡的情緒。
弄的李臻一愣:
「什麼意思?」
說完,他以為狐裘大人不知玄奘的神妙手段,笑着解釋道:
「大人有所不知,這和尚邪門的很,有一手功夫,叫什麼……花開見佛。那一出手啊,就是澎湃生機,去年河東的地,可全是我的和光同塵與他這一手花開見佛弄的。那些糧種,就被他這麼來上一句,手一揮,登時發芽,簡直玄妙到不講道理……」
「所以,你覺得玄奘弄出來這些,合理?」
狐裘大人冷笑一聲:
「那我問你,你難道感受不到……這裏的炁,很不對勁!?」
「感受得到啊。」
李臻點點頭,一指半山腰:
「我還知道,那和尚就在那……我估計是什麼佛門考驗吧?他們不是講究什麼我不入地獄誰愛去誰去麼?」
「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玩鬧!」
狐裘大人有些不滿:
「你莫要小看玄奘的智慧。要說其他,我可能不懂,可若論看人,道士,十個你也不如我。我問你,這些盛開的花草可是被強行催發生機而出的?」
「呃……」
李臻忽然一愣。
狐裘大人繼續問道:
「我再問你,你覺得,玄奘這種真正心有慈悲之人,哪怕是悟道,他會捨得讓這些草木變得如此?他是悟道不假,可悟道結束呢?這些本該待春寒歸去,靜靜生芽的草木,此時此刻被強行催發……這裏,可不是江都。春日暫時還未到這裏。你覺得這些草木在沒了這股生機之後的下場會如何?」
「……」
李臻一下子就明白了狐裘大人的意思。
「和尚出問題了!?」
「我只知道……悟道也是順應天命,而這場悟道成功與否不說,這漫山遍野的花草,在這「春日」結束之後,怕是死的會很慘。恐怕今年夏天的天目山……就要漫山枯黃了。」
「……」
看着沉默的李臻,狐裘大人微微搖頭:
「這道不對,道士。如果你覺得這是玄奘的機會,那我們便放任不管。可憑直覺……這不是玄奘的道。」
「……」
這話說完的瞬間,李臻打出了自己的響指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