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得意,現在就有多懊悔。」
朔方節度使白循啊。
周景雲的視線落在公文上。
白循案已經落定了,夷三族,除了白家,母族,妻族,皆同罪。
娶了白家女兒,嫁進來當白家媳婦的姻親,也都跟着倒了大霉。
「福禍相依。」他垂下視線說,「既然得了姻親之榮,自然要承擔姻親之禍。」
說罷抬眼有幾分好奇。
「那,賢妃娘娘是不是要賜死?」
做為白循的女兒賢妃也難逃牽連,被剝奪封號打入冷宮,按理說接下來就該賜死了。
張擇笑了笑,搖頭:「陛下太多情,捨不得一杯鳩酒。」
周景雲喝了口茶:「在冷宮裏,也算是生不如死。」
到底是皇帝的女人,不便多談,張擇看着對坐的周景雲,轉開話題,說:「回京的路上又遇上了,我與世子緣分不淺,今次世子回京,陛下必然要封官,來我這裏如何?我這裏可是極其發財。」
周景雲搖頭。
張擇細眉下的笑便變得陰惻惻,手轉着茶杯:「也是,我惡名昭彰,粗鄙不堪,辱沒了世子清名。」
周景雲說:「我志向不在發財,我想入戶部,為陛下守財。」說這裏,舉起茶杯,「也讓張中丞您抄檢來的髒銀罪銀變為利民利國之財,助陛下千秋功業,讓我朝國富民安。」
張擇哈一聲:「那這是不是也算是我的功勞?」
周景雲點頭:「當然。」
張擇哈哈大笑,握杯子與周景雲一碰:「那我就祝世子心想事成。」說罷又一笑,「不對,一定心想事成,誰要是敢阻攔了世子的前程,那就是要壞我張擇的大功勞,我張擇要他好看!」
周景雲一笑,將茶一飲而盡。
張擇亦是飲盡。
再說了兩句閒話,周景雲起身告辭:「明日還要趕早,先去歇息了。」
張擇也沒再挽留:「我明日還走不了,不能與世子同行了,待到了京城再聚。」
周景雲說聲好,再次施禮,轉身迤迤然而去,消失在視線里。
張擇望着門口出神。
「郎君。」烹酒的僕從說,「東陽侯世子拒絕你的好意,你不生氣?」
張擇撿起一枚菜豆扔進嘴裏。
「他不拒絕我,我才生氣。」他說,摸了摸下巴,「如果周景雲像其他人那樣,對我卑躬屈膝…..」
想像一下那場面,張擇露出嫌惡,一張美貌的臉做出那般姿態真是噁心。
一定要除之而後快!
這邊主僕正說話,有一個青衣僕從走到門外施禮:「中丞,我家世子沐浴,突然想起適才走的急,沒聽完中丞的話,讓奴來問,不知京城還有何趣事?」
張擇哈哈大笑:「世子真是有趣!」
敢在他張擇面前走了又問未說之話的,周景雲也是第一個。
周世子落落大方,他張擇也不能小家子氣。
「找出那封邸報,給世子拿去看。」
僕從施禮道謝告退,夜色里有握着刀的兵衛又奔來。
「中丞,朔方的信件來了。」
青衣僕從在燈下打開書信,說:「是報來的白循族人事。」
張擇有些漫不經心。
白循一案的男犯已經斬首了,他親自一一查驗過人頭了。
餘下的案犯或者發配流放或者充入教坊司,從此罪奴之身三代難翻身。
「白循一門女眷趁着交接的時候,不分老幼皆上吊自縊了,沒能押送入京城。」
聽到僕從的話,張擇神情一沉。
「多少人等着享用白家女呢。」他啐了口罵掃興,又恨聲,「聖恩繞她們不死,竟然不知好歹,把屍首懸掛示眾!」
青衣僕從應聲是,又微微皺眉:「還有一事,白家的籍冊似乎出了紕漏,不知是不是漏了一人。」
漏了一個?
對於喜歡一殺千家,斬草除根的張擇來說,這是絕對不能忍的事,大怒:「籍冊怎能出紕漏?有人作假護着白家?」
僕從忙說:「不是作假,是抓人的時候籍冊上就沒有。」
什麼叫籍冊上沒有?沒在籍冊上又哪來的少了?
僕從將隨書信來的一卷竹簡籍冊在桌上鋪展:「中丞請看。」
白循出身並非望族,到了他父親這一代才有了官身,家譜也才熱鬧起來,只不過曇花一現,熱鬧才起又呼啦啦倒下,以後子孫們要麼從罪奴重新繁衍,要麼就此斷了根。
僕從的手指在白循的名下,滑過有名有姓的五子兩女,落在末尾空空處。
「此次白家女眷死去,官府再次核對籍冊時發現,這裏有刪刮痕跡。」
張擇伸手撫過去,指腹沙沙粗糙,似乎有名字刻在其上,又被抹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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