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那時的他才會失去冷靜,頭一遭沖她大發脾氣。
凌鐺跪于歸二膝前,懇求道:「有沒有法子把蠱蟲弄出來?求求你方丈,幫幫我!他不能跟我共享一命,他要做皇帝!他要一統江山,他有天下百姓!絕不能因我而死!」
「異界旅者,我找了你很久。」歸二指尖上掛着的手串只有兩顆佛珠,「這枚手串該有十顆珠子,你可知如今為何僅有兩顆珠子?」
凌鐺順勢問他:「為何?」
歸二說:「老衲最初的法號歸世,貓修九世得一人身,故而歸世。方丈便贈我十顆佛珠濟世,我便有十次扭轉乾坤的機遇,此生乃第九世。」
凌鐺難以置信地仰臉望着他。
「我改不了這亂世動盪的定局,歷經前八世鎩羽而歸,直到上一世才窺探到一絲天機,才知此間造物皆乃書中著作者筆下生出的一界。」歸二眼瞳里倒映着她面孔,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她那抹不屬於此界的靈魂。
「我匆忙中塗抹了二字。拉入了一抹遊魂,那便是你。」歸二微笑,「你是變數啊,可我找不到你。如今找到你,可一切已成定局。姑娘,你的心上人做不了一統天下的君主,南國宮廷一世比一世混亂,北域外戚專權,代代更迭,西疆固步自封不納外族。三分天下,三國上位者世世恩怨嫌隙糾葛,心性項背,大動干戈,致使民不聊生。我求姑娘解心結斷情緣,更改凌家六子死局,助我救萬民於水火,同謀大一統百年盛世太平。」
她問:「我該怎麼做。」
歸二說:「隨我入局吧。」
她說:「你會死。」
她又轉向一旁的匡堰,「他也一起嗎?」
歸二說:「匡堰入世。」
她問:「失敗了怎麼辦?」
歸二依舊笑得慈眉善目,「終歸是皈依。」
於是,她拜了歸二為師,匡堰成了她大師兄。
在禪聽寺養傷期間,凌岑最先找了來,帶着長成含蓄少年郎的凌安一起來看她,只為懇求她跟他們一起回荒漠生活。
凌岑說:「五哥找上我幫忙尋你,要告訴他嗎?」
凌鐺說:「我沒心躲他。隨緣吧。」
凌岑打量了她半晌,幸災樂禍地嗤笑一下,又說:「想知道是誰下手殺你嗎?」
「誰?」她其實一點兒也不關心。
凌岑笑得殘忍:「前太子齊桑,只是為了要報復五哥。人被五哥送我這兒玩了一段日子,吊着一口氣又被接了回去,現今還活着呢,就是沒了人樣。說實話,我這輩子很少佩服誰,五哥獨一份,他這人表面上看着風光霽月,那暗地裏的陰司手段可比我狠毒多了。」
凌岑離開沒多久,凌淮後腳便找了來。
他言辭懇切,要她隨她入宮,做他皇后。
被她拒絕了。
拿絕情話拒他,此後便很少去見他,後來索性避開他離開了禪聽寺。
大姐判斬首那日她在下方人群里,二哥戰死那日她在,二嫂吊梁那日她也在,他們的兩個孩子她本來打算帶走,中途發現了司允冶出現,看着他帶走了兩個半大孩子回了司家。
三姐凌靜宮宴弒君她在,放火燒宮她就在宮牆上,望着熊熊大火將南國世代君王鞏固的江山付之一炬,南國無主,各地起兵自立為王。
北域和西疆趁虛而入,南國的疆域被瓜分,二分天下只是明面,暗地裏的割據勢力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。
她吞了慢性毒藥,感受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,她死那日,凌淮更活不長。
北域國君齊淮一死,膝下無子,北域大將秦邱鎮國,他是猛將,卻不是治國之才,北域大亂。
獨剩一個西疆。
凌岑聯合生父烏穆塔達趁亂暗殺了西疆國主,並將十二位長老全做成了彘棍,只為替母報仇,西疆國緊隨其後亂成了一鍋粥。
自此拉開一個戰火紛飛如熔爐的時代。
佛鈴聲急促,凌鐺於血流漂杵的場景中悠悠睜眼。
乾淨的帳簾,馨香的被褥,以及幾雙擔憂的眼眸。
她回到了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。
「醒了醒了!」凌岑和阜安齊聲歡呼。
「我睡了多久?」凌鐺撐坐起身,耳邊的鈴鐺聲不絕,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望着眼前的人。
「你快嚇死我了!」凌岑眼裏難掩擔憂,「你昏睡了大半個月!」
「我想出去轉轉。」凌鐺掀被下床,「別擔心,我沒事。」
凌岑和阜安一左一右忙身攙扶她。
凌鐺好笑地推開他倆,撒開腳丫子跑向廊檐,朝他們喊道:「我真沒事。」
「四姐你跑慢點!」阜安揚聲追她。
「四姐還沒穿鞋!」凌岑調回頭去拎鞋。
凌靜和楊母相視一笑,能跑能鬧真沒事了。
而此時的南國宮廷內,凌瓊宮裝華服踏入一方小院,推門,寧二夫人被鐵鏈拴於昏暗的屋子中央。
寧二夫人聞聲抬頭,失了以往的精緻妥帖,如同一個瘋子,她見到凌瓊掙扎着鐐銬要撲上來,沙啞着嗓音嘶吼:「你有本事就殺了我!」
凌瓊平靜地踏入屋中,擱下手中的燈盞。
寧二夫人瘋癲,死死盯着她,歇斯底里地開口:「你搶了我兒的皇位!那可是你親弟弟!你竟挑唆他出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