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是淮逝(一)

」我回頭看了一眼戴勝,問道。

    「你指什麼?」淮逝說。

    「傷。」我說。

    「他不像你這麼傻。」淮逝說:「他會去打狂犬疫苗的。」

    父母於我幼年時離婚,母親改嫁後搬去外省,父親獨自將我撫養長大。父親的工作是倒賣狗,這是份苦差,他整日奔波在城與村鎮間,低價收購飼主養廢的大狗,而後在狗市以高價賣出。舉個例子,村人養大狗多用於看家護院,所謂廢,指的是狗失去了看家護院之能,具體表現為見誰都咬,不分生人與主人。這樣的狗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,留着不僅沒用,還是安全隱患,這時父親便登場了,主人以低價將狗售賣給他,但是他得親手抓住狗。城裏人飼養的寵物狗倒還好,嬌生慣養,天天吃狗糧,也不運動,看着體格大,其實外強中乾,手熟的父親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將其制服。真正難處理的是村人養來看家護院的大狗,村人多拮据,自己尚且飢一頓飽一頓,更不必談餵狗。村人白天將栓狗的粗鐵鏈解開,放任大狗前去林間狩獵捕食,偶爾才投餵幾個乾癟的饅頭,晚上將狗拴在院內守夜。護院狗個個野性十足,身強力壯,經常出現兩三個成年人都摁不住的情況。我十六歲那年,父親積勞成疾住進醫院,我沒錢上學,加之常隨父親同去狩狗,積累了些經驗,便自作主張地接替了父親的生意,成為獵人。我不分晝夜地抓狗,仍只能做到如履薄冰的湊齊父親的醫藥費,甚至偶爾吃頓好的都可能打破這脆弱的收支平衡。常在河邊走,沒有不濕鞋,狩獵生涯的第三年,我出現操作失誤,胳膊被狗牙擦破了。我不停地給自己洗腦,迫使自己產生僥倖心理,只是破皮,血都沒怎麼流,沒有大礙的。但事實證明騙自己沒有任何意義,狂犬病發的那天,我才為時已晚地意識到,一切都完了。在被病痛與自責折磨數日後,我終於崩潰,辛苦三年的成果盡數付諸東流,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,我這幾年做牛做馬,圖啥呢?我坐在樓頂邊沿,抽完用兜里僅剩的七塊五毛錢買的香煙,跳下去了。

    淮逝操縱着我的身體,跨上我繼承自父親的老摩托車,駛向回家的土路。

    「平時不都會讓我騎嗎?」我問道。


    「路上有埋伏,是寂寥死亡。」淮逝說。

    淮逝以前與我提起過寂寥死亡,她說寂寥死亡是信仰初始死亡的眾神,能力強悍,意志堅定,值得欣賞,但她不得不與之為敵。

    摩托車駛進樹林時,氣溫驟降,雖然陽光被樹葉樹枝隔擋在外,但也不至於瞬間冷到哈氣成霧的程度吧?我心生不詳預兆,唯恐為時已晚,連忙沖淮逝喊道:「保護我的寶貝摩托車!」話音未落,葉影中降下驟雨般的尖頭鎖鏈,天色倏然黯淡,鎖鏈宛如菌褶,我被迫成為菌杆,被所有尖頭簇擁。鎖鏈尖頭攜帶的風刺扎得我皮膚生疼,淮逝怎麼還不動?不會又在發呆吧?我的皮膚被尖頭觸及,還未來得及流血之時,萬物驟然靜止。淮逝踩着摩托車後座,邁步走上鎖鏈,從容自如的樣子像走上一級再普通不過的樓梯,她緩步走向鎖鏈末段,右手打亮響指,另一個具有立體環繞聲效果的脆聲緊接響起,樹林猝然碎成齏粉,成為一股風,朝淮逝揮手的方向刮去,嘩地消失無蹤。林被夷為平地,大約幾十位身着黑衣之人暴露無遺,他們暫停在半空,手裏抓着鎖鏈末端。「我不是你們真正的敵手。」淮逝輕一招手,所有人的眼球滑出眼眶,聚成隨風飄舞的綢緞之狀,繞着她飛了一圈,而後,便如沉進沼澤的水鳥般消失了。她說:「不要再來殺我了。」

    世界的播放鍵被摩托車排氣管咳出的黑煙按下,麻雀繼續飛翔,蛐蛐重新鳴叫,雜草接着搖晃,黑衣人墜落,鎖鏈轟地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。淮逝說自己是宇宙具象,一切都是她神軀組成部分,包括空間,包括時間。宇宙具象的概念過於抽象,我沒上過多少學,沒文化,不懂這些,只知道她是一位自帶暫停鍵和播放鍵的神。

    回到家,淮逝和往常一樣站在幾乎頂到天花板的落地鏡前,我從鏡子裏看到了屬於她的身體。那是個女性的赤裸身體,個高體瘦,肩寬腰細,肌膚鮮嫩,猶如含苞待放之花的內瓣,濃密且富有光澤的深紫長發淺淺蓋住臀部。她的面容如身體一樣完美到超出人類想像力能觸及的範疇,眉細濃而銳利,鳳眼之尾輕輕挑起,當中的威嚴震懾心魄,帝王之勢或許難及其半分。她的瞳中蘊藏遙遠而神秘的群星,絢麗的紫色光輝緩慢流淌,像是擁有生命,正在某種規則的指引下有條不紊地運轉。不論與淮逝的眼睛對視多少次,我都會陷入失神的狀態,她眼中的遼闊宇宙輕易地囊括了世間絕景,我好像看見雲在飄,山在睡,水在流,風在轉,令人沉醉啊

    淮逝痴痴望着鏡面,我的手掌貼在鏡面,似將與鏡中人十指相扣。但,我的手和鏡中人的手因這層透明屏障而永遠無法相握。淮逝嘆了口氣,我看見鏡中人璀璨的瞳仁黯淡了一瞬。不消須臾,鏡中美人消失,鏡面恢復常態,我的身體出現在其中,我忽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與淮逝長得越來越像了,連個子都長高了,雖然遠不及她完美,神韻也差得多,但五官實打實地在往相似的方向發展,並且成效顯著。我看着愁容滿面的自己,說:「我聽說神都可以自由變化外形,你應該也會吧?可以把我的身體變成你身體的模樣,反正我沒爹沒媽,也沒什麼親人,不在意這些。」

    「不。」淮逝說:「即便外貌一模一樣也毫無意義。」

    「這樣嗎?」我說:「我倒覺得變好看是一件好事,小時候我經常因為長得不好看被同學欺負,那時候我就在想,我要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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