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他不願意,急了:「那換一半。」
肉販撿起竹條綁着的肉啪的一下扔上車,指着木桶里的魚招呼道:「拿兩條,正好給我老丈人送一條。」
「多的」
「多了不要。」
陶青魚跟那春雨落下後地里的小苗似的,呼哧一下顫抖着葉片挺直了身子。
他笑得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,面上說着:「那可使不得。」
「得了吧,你我還不知道。」
「嘿嘿,謝謝叔。」陶青魚撩起袖子扣住魚鰓一提,稻草穿過魚嘴,歡歡喜喜遞過去。
肉販手一抓,道:「行了,早回吧。」
陶青魚笑着擺擺手,將車繩往肩膀上一套,轉個方向改拉着車走。
肉價貴,鳴水縣能常吃上肉的人家不多。
魚價雖也不便宜,但比肉價要低上一半多。
兩條魚換三斤肉,細算起來他也不虧。且剩一條魚今晚還能加餐。
今日算是沒白忙活。
*
臨城門外有條小河,陶青魚先將車拉去河邊,將木桶里多的水倒了。
木板車立馬輕下來,陶青魚回家的腳步都快了。
縣裏回鄉里要走小一個時辰。
陶青魚吸了一口冷氣,悶頭趕路。
走走停停,閒來無事,便由得思緒亂飛。
說起來,他原是叫陶青渝。可上輩子生病早早沒了。
應是過奈何橋的時候孟婆給他的湯摻了水,所以小時候斷斷續續能想起上輩子的事兒。
幼時他不懂,常拿這些事兒去問他爹。搞得他家裏人以為他撞邪了,帶着他去找了好幾次神婆。
神婆有用沒用另說,但找一次要花一次的銀子。
家裏人雖不說,但從小跟爹一起賣魚的陶青魚是頭一個心疼銀子。
所以即便後頭再有記憶閃過,他也不說了。
等到長大,也自然而然明白了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兒。
唯一令他偶有錯亂的是:這地兒不是記憶中的那些歷史上存在的朝代,人也有男人、女人和哥兒之分。哥兒與男人沒什麼不同,但就是能生崽子。
偏偏陶青魚自己是個哥兒,這就有些難言了。
生理上的事情他改變不了。
無法,他只能講究兩字——
隨緣。
隨着隨着,就隨到了十八。
*
一個時辰後。
陶青魚晃晃悠悠走到了自家村外。
踏入村口前,他看了一眼藏好的肉。然後手臂用力,膝蓋彎曲,抵着車慢慢下村前的長坡。
過長坡,左拐入村。便陶家所在的寶泉村。
村子西邊高,東邊低。裏邊有秦、陶兩大姓。
過村口大路,左邊是連片的梯田。田下更遠處是平整的地塊。冬日來,田裏蓄積了冬水,裏面全是鴨子走出來的腳印。
冬日的鴨子肥碩,紅燒跟清燉一定都好吃。
往裏走,人家就漸漸多了起來。
冬日歇地,除了種點油菜,也沒多少活兒。
村里三五人聚在一起,那些媳婦夫郎手裏做着針線活兒補貼家用,嘴上還嘮嗑着。
這時候但凡村路上有個人,都能被納入話中。
村中養魚的就陶青魚家,拖着車也招人眼。
陶青魚卻不得不從人家面前過,只打了招呼就加快腳步。
更往裏,過了曬穀場,腳下一拐往小路走不遠就是自家。
「爹!小爹爹,我回來了!」
沒等踏入家門口,院裏跑出來個六七歲的男孩。
「青嘉。」
陶青嘉連忙抱住陶青魚的長腿,小聲且快速道:「大哥哥,家裏又來媒人了。你快跑啊!」
陶青魚一聽,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腳步往後一撤。
「魚哥兒回來了。」不容他跑,陶青魚的小爹爹方霧一把抓住他的手,雙眼含笑,「快去收拾收拾。」
陶青魚艱難扯了扯嘴角。
「阿爹,我不是說」
「相公!出來幫忙。」
陶青魚看他小爹爹風風火火來拉車,使了半天勁兒也沒拉動幾分。無奈拉開他自己上。
車進院子裏,陶青魚被自家親爹推去自己屋。
他將門一關,轉頭見二叔家的陶青嘉跟三叔家的兩個五歲的雙胞胎也跟了進來,齊齊趴在床邊。
三雙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。
「不是叫你們提前告訴我嗎?」陶青魚腳下勾過小凳子坐下。
「我在外面等了,大哥哥好久不回。不信你問青芽、青苗。」陶青嘉缺了門牙,說話漏風。
兩雙胞胎默契地點點小腦袋。
陶青魚手撐着臉,眼裏幽光閃爍。他側頭問:「媒婆說的哪家?怎麼說的?」
陶青嘉眨巴眼,有模有樣地重複大人的話:「二里村的,家裏只他一個男丁。年紀大了點,二十五了。」
陶青芽:「人老實。」
陶青苗:「體格好。」
「那不就是人傻又胖。」
陶青嘉:「姓萬,大哥哥你知道不?」
陶青魚: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