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再陷害

    洛陽城西的賈府佔地近五百畝，是高院深宅聚集的壽丘里中規模最大的建築群。道不盡裏面的房屋櫛比，迴廊連綿，遍地是假山亭閣，奇花異草；良犬駿馬滿舍，豪仆美婢穿梭。賈家的榮華超越了所有的士族，達到了頂峰，然則得意勿猖狂，盛極而衰的不變真理終究將會上演。

    此刻，高大空曠且極盡巧匠之能事的賈府會客廳里，鐘鼓齊鳴，十二名蜂腰蛇袖的美女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，婀娜的舞姿令廣寒宮裏的嫦娥蒙羞，艷麗的容顏使西施昭君汗顏。

    賓主分席而坐，美酒珍饈擺滿矮桌，一頓二萬錢，尚覺得無處下箸，這等於窮人一年的口糧。一道美味未及品嘗一口，因為涼了立即撤換。西晉貴族的奢侈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。

    賈謐一手摟着王惠清，一手把酒往口裏送。太子被他們關進了金墉城，他以為從此以後可以日日高舞，夜夜笙歌了。

    周澄和幾個心腹坐在下面相陪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舞池裏的異域美女，口水不住地往外流出。龍山道人對這些毫無興趣，只顧喝酒吃肉，吃飽了便在一旁閉目養神。

    鐘鼓之聲暫停，舞女們長袖垂地，萬福退出，回去準備下一場獻演。

    眾人紛紛舉杯朝賈謐敬酒，年輕的得志者來者不拒。龍山道人睜開眼睛，也朝上敬了一杯，然後朗聲說道：「恭喜賈大人榮升中書令，之後朝廷詔令將皆出大人之手。大人錦心繡口，文章千古啊。」賈謐高興地一飲而盡。龍山道人繼續說道：「然而本道認為現在慶賀實屬尚早，太子隨時有可能復立。」

    此言一出，滿場熱烈的氣氛頓時凝結冷卻。賈謐鬆開抱着美人的手，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，面帶微笑問道：「敢問道長何意？」

    龍山道人立起身，他今天一身黑袍黃袖的道袍，胸前背後印有伏羲乾坤八卦圖，滿頭若雪的白髮依舊覆面，他抖抖黃袖，陳述道：「太子謀反的證據只有所謂的反書，大都數朝臣表面上承認反書為太子所寫，內心則不以為然。太子沒有愚蠢到進宮當面寫反書呈送給皇后然後招來殺身之禍。其二，自從太子被囚金墉城，天天有大臣上疏為太子鳴冤，其中大部分是太子寵幸的大臣，但是也不乏和太子關係疏遠的重臣和一些為世人讚揚的所謂直臣。比如西戎校尉閻纘，向來正直忠勇不懼死亡。前番楊駿被誅，無人敢替他收屍，只有閻纘一人頂着風險替楊駿收骨埋葬，世人對此大加讚美。這次，閻纘從前線長安拉着棺材來到皇宮門口，輿櫬上書，更是博得天下同情。照此情形下去，內外壓力與日遞增，太子終究會回到東宮。屆時，賈大人，人為刀俎，我為魚肉了呀！」

    大廳里變得鴉雀無聲，一個親信不小心把一根筷子碰到了地上，那本來可以忽略不計的「啪」的一聲，此時卻像敲了一面鑼一樣迴蕩在四周，眾人頓時把目光都射向了他，親信尷尬地笑笑，低下頭去揀筷子。

    賈謐右手幾根手指不斷在桌上點來點去，沉吟半晌，腦中沒有任何思緒，只好再次問龍山道人：「道長之話，似乎不是危言聳聽，不知道長可有良策？」

    眾人的目光刷地又齊聚到龍山道人那蒼老的僅露出半邊的臉上。

    「目前就是要找到太子更多的謀反證據，還不能讓太子呆在洛陽。而且只有讓太子遠離中樞，才能斷絕有人想利用禁軍劫走太子的企圖。」

    周澄起身道：「中書令大人，這些事交給下官去辦，保准讓太子無法在洛陽立足。」

    賈謐哈哈哈大笑，有周澄出馬，他就放心了，於是大喝一聲：「快快再把舞跳起來，各位盡情享受美酒佳肴啊！」

    淒冷的太子東宮，一群如狼似虎的禁軍在周澄的帶領下突然闖入，周澄旁邊有個哈腰點頭的太監在一旁指路。宮中留守的屬官們紛紛避讓，一行人直闖太子的書舍，沒有遇到任何阻攔。

    到達書舍門口，董賢道：「就是這裏，太子經常聚集各方人士在此密謀，奴才日夜監視，準保沒錯。」

    「哐」的一腳，周澄踹開大門，禁軍一擁而入。裏面哪像個書舍，到處懸掛着黃色的帷幕，掛滿着白紙，中間一個熄滅的道壇裏面還殘留有未燒盡的黃紙。桌上四散着符籙，上面還寫着一些黑字。董賢拿起一條給周澄看，上面寫着皇帝和皇后的名字。周澄冷笑一聲，詛咒中宮，和謀反同罪呀，想當年那麼精明的漢武帝一聽戾太子搞巫蠱之禍，沒有調查清楚就派兵緝拿，最終導致父子反目，上演了一出人間慘劇呀。司馬遹呀司馬遹，你不想死都難了。

    「把此處封鎖起來，沒有本官的命令，一隻蒼蠅也不能飛進來！」周澄狂喊一聲。

    「是！」眾禁軍大聲回應，震得樑上灰塵簌簌飄落。

    自從太子被廢之後，崔廓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軍營里度過。他文武雙全，無論哪個將領想讀書或者習武都會來找他切磋，他都毫無保留地和他們交流。他甚至開設了識字班，只要有哪個士兵願意學習，就可以隨時來上課。

    他是一個不同凡響的貴族，與眾不同的他獲得官兵們一致地交口稱讚。

    這天，他在營帳里看着兵書，司馬雅突然像一陣風一樣地闖入，剛掀開帘子就大喊：「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！」

    崔廓早就分派司馬雅去聯絡趙王，此時應該在宮中思考如何行動才對，怎麼跑到這裏來了，崔廓皺眉剛想問他，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：「皇上下旨，明日，明日將太子送往許昌宮幽禁！」

    崔廓大驚失色，趕緊搬了一條凳子，倒了一杯水給他，讓他喘口氣慢慢說清楚。

    一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