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李凌從軍營這邊出來時,天已見黑,聞銘早帶了人返回州衙,而他則將落腳城中驛站,等着糧食查驗無誤後,再進行下一步。
對李凌這個北疆轉運都督來說,把糧食運到豐州還只是第一步,接下來的軍糧調配工作也得由他從中主持定奪,直到後方第二批軍糧需要起運,他才會重新把心思放到新的差事上。所以他現在雖不算豐州官員,但其實至少一兩月內,是得逗留此地,而且還得是正兒八經地在此辦公。
當然,這些事情都得等上幾日才能推行,對現在的李凌來說,他還只是個初來豐州的外人,連住宿都得拿官憑進館驛。至於那些民夫兵丁,前者就得找州衙安排了,而後者自由軍營代為安頓,這點上無論是聞銘還是狄驚飛都做得相當地道,都不用李凌說話的。
但因為之前那一鬧,導致時間拖到天黑,卻讓李凌食言,沒法立刻請那些民夫喝酒,此事自然只能順延。而當他們一行終於趕到館驛時,更是已過二更,整個豐州都已靜悄悄的,也就館驛這邊迎客的大廳還亮着光,然後在李凌到了門前時,正坐於廳內的兩個勁裝男子立馬起身,迎了出來:「李大人,你可算來了。」
在看到這兩個等候自己的漢子時,李凌本來有些陰鬱的神色也生出了笑容來:「楊晨楊震,你們怎麼在此?一直都在等我嗎?」
「是啊,聽說大人你不日到豐州,我們可是一直都在盼着了。」楊晨笑呵呵道。自打當初西南之事後,他們與李凌再沒有一起共事,但雙方的情意倒是未變,對他,兄弟二人還是很有感情的。所以當這次再度能一起辦差,他們也顯得頗為興奮。
只是後來因為有所變故,他們兄弟帶人去了晉西南奪糧剿匪,而李凌則回身去應州,於是就一直沒能碰頭,直到此時,才在豐州匯合。
「怎麼樣,你們這一路可還順利嗎?看信中所說,你們這回又立了功了?」李凌坐下,叫來夥計上吃食茶水,笑着問道。
「托大人的福,晉西南之行雖然略有波折,但卻有驚無險,總算是不辱使命。大人在應州呢?」楊晨一面關心問道,一面為李凌倒了一杯熱茶。
李凌隨口簡單說了說自己在應州的經歷:「……所以我也算是不負朝廷之託了,然後再一路北上倒也頗為順利,直到進了豐州……」
「大人,今日是那姓方的陷害你,此事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?」楊震忽然開口,語帶森然。他兄長一聽,便輕咳一聲:「此事大人自有計較,用你我心急嗎?」
李凌卻笑了:「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,區區半日,就連何人算計的我都已經知曉了。」頓一下,目光就是一冷,「這麼看來,你們已經掌握其行蹤了吧?」對皇城司探子的能力,他還是相當有信心的。
楊家兄弟的神色也是一變,然後才輕輕點頭:「正是。他在城裏便有住處,之前從軍營出來,便回家了。」
「你們手下可信用之人有多少?」李凌說着,拿起了一塊干饃,就着點烤肉和鹹菜,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。這一路運糧,無論吃還是睡都極其簡陋,他都已經習慣了。
「在這兒有二十三人,大人是打算對他出手?」楊震頓時來了興致,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。而楊晨則略有些擔憂道:「大人,這是不是太急了些?剛剛他才對你出手,轉過頭來就出了事,只怕別人會懷疑到你頭上啊?」
「難道過上幾日他出了事別人就不會懷疑我了嗎?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,若是任誰都敢踩我一腳,我今後在北疆這邊還如何做事?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,我李凌不是好惹的,敢對我出手,就要承受報復,而且我報仇不過夜!」李凌神色強硬道,甚至都沒有迴避館驛中的那些夥計和掌柜,讓那幾人一陣心驚膽戰,恨不能逃走不聽這番話。
「可問題是,他背後還有董帥呢……」楊晨還有着一分顧慮,這話一出,就連楊震都有些遲疑了,董公望在北疆,尤其是晉州各地的威望可是相當之高啊。
「我背後還是朝廷,是陛下呢,他們有過顧忌嗎?」李凌卻壓根不吃這套,目光森然道,「現在就去辦,把人帶到我面前來。」
兩人對視一眼,這才鄭重點頭。然後再顧不上與李凌敘舊吃酒,起身便匆匆出門做安排去了。對他們來說,趁夜拿下一個沒什麼準備的書生,真就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。
李凌則在吃飽喝足後,帶人去了早已訂下的院子,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,再出來時,都快到四更天了。這時,楊晨已經等在了院中,見到了他,便上前道:「大人,幸不辱命。」
「人在哪兒?」李凌伸了個懶腰,隨口問道。
「就在那邊屋子裏,楊震看着他呢。」
李凌點點頭,便轉身走了過去,門前李莫雲也正看守着,眼中則難掩的殺意。想想之前在糧倉那邊發生的事情,他是真恨不能將這傢伙剁碎了餵狗。
李凌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,小聲道:「你也去洗個澡,然後好好睡上一覺,這兒有他們在,自然無事。」
李莫雲稍微有些遲疑,但在看了眼沖他微笑的楊晨,以及感受到來自身體的疲憊後,還是點頭答應,退了下去。今日他確實太累了,軍營前的那一刀和之後的交手,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和精力,亟須要歇養。
而在他離開後,李凌已到了門前,輕輕一推,門已應聲而開,將屋內一立一躺的兩人呈現在了眼前。
楊震如標槍般立在那兒,在他跟前的地上,則橫躺着方文弼。不知皇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