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nf 從午後一直等到深夜,屋裏卻遲遲沒有動靜響起。
沈傳不由得擔心「張老先生,這——」
張老先生抬了抬手,道「沈大人放心,這是還未到發動的時辰,再靜等一等吧。」
聞言,沈傳的心這才定了一定。
又過了半晌,眼看着月過中天,屋裏這才起了動靜。
有產婆們指引如何用力的聲音,也有孫靜客安撫寬慰的聲音,在這紛紛雜雜的聲音里,那道哭聲雖然並不明顯,卻格外清晰地落在了沈傳耳中。
沈傳的心霎時便揪成了一團,腳下也不聽使喚似的,幾步就走到了臥房門口。
孟懷安見狀,連忙上去攔在了他面前「沈傳,你冷靜一點啊,我跟你說,現在裏頭正是要緊的時候,你得定的住才行!不然你就這麼衝進去,萬一驚着了扶月,那可就全完了!」
沈傳的理智這才回籠了些許。
他咬着牙後退幾步,眼珠子像是釘在了那扇窗戶上一樣,一刻也不曾挪開。
又不知過去多久,臥房裏的動靜才終於停下。
院子裏的沈傳三步並兩步地走到近前,滿臉期待地看着那仍然緊閉着的房門。
很快,房門被人打開,丫鬟們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,孫靜客抱着襁褓走在後頭,看見沈傳便笑着道「是個姑娘!母女平安!」
沈傳匆匆瞥了一眼,面上的焦急仍未退卻「扶月呢?」
孫靜客側了側身子,道「在裏頭呢,你手腳輕一點,別驚着她,我先帶孩子下去——」
孫靜客的話還沒說完,沈傳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越過她,徑直入了裏間。
他雖然迫不及待,但是顯然是把孫靜客的話聽進了心裏去,手腳格外小心。
孫靜客無奈地搖了搖頭,抱着孩子出去了。
裏間雖然都已經收拾妥當了,但是濃重的血腥氣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散乾淨的,好在現在天氣熱,產婆便將帘子挑開了一點,讓空氣流通着。
床上,江扶月靜靜地躺着,她的臉色異常蒼白,呼吸也極微弱,沈傳見狀,下意識地又將手腳放輕了許多,小心翼翼地跪在床邊腳踏上,探着身子去看她的情況。
江扶月還未睡着,察覺到有人靠近,便費力地睜開了眼睛。
看着沈傳臉上肉眼可見的擔憂和後怕,江扶月扯了扯唇角,道「我沒事,別擔心。」
她的聲音有些嘶啞。
沈傳瞬時紅了眼眶。
他捧起江扶月的手,貼在自己臉上,感受着屬於她的氣息和溫度,沈傳的心這才終於落了回去。
「沈大人不必擔心,夫人這一胎很順利呢!」一旁還未退下的產婆開了口。
見沈傳沒有反應,驚蟄連忙上前一步,道「有勞幾位盡心盡力了,這邊交給旁人收拾就好,幾位請隨我一道下去領銀子吧!」
一聽有銀子領,幾個產婆齊齊笑了開,跟着驚蟄下去了。
「看,連她們都這麼說了,」江扶月道,「別擔心了。」
沈傳只低着頭,遲遲沒有說話。
見狀,江扶月便道;「你去外頭看看孩子怎麼樣了,我累得不行,想睡會兒。」
沈傳聞言,這才抬起頭。
江扶月這才看見,沈傳眼眶通紅,已然淚流滿面。
「好,我這就去。」沈傳抬起袖子,胡亂在臉上抹了抹,這才起了身,仔細給江扶月掖好被子,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。
他剛出去,張老先生和孟懷安就進來了。
穀雨搬了椅子過來,孟懷安扶着張老先生穩穩落座,又在床上擺上脈枕「還好吧?」
江扶月「嗯」了一聲。
張老先生凝神片刻,便收了手,道「夫人身子不錯,往後這一個月也尤為要緊,切記不可勞累,不可受風受寒,也不可同房,還有……」
他一連串說了許多,穀雨一一仔細記下。
待張老先生好不容易把該囑咐的事情說完,江扶月也睡熟了。
孟懷安笑着扶張老先生起來「還望張老見諒。」
張老先生笑着擺了擺手「孕婦產後虛弱,是該好好休息才是。」
孟懷安轉頭看向穀雨「你守着你家夫人,我送張老出去。」
穀雨連忙屈膝行禮「有勞張老先生,有勞孟公子。」
看着二人離開,穀雨又趕緊去看江扶月的情況。
見她睡得香,穀雨才鬆了口氣。
生產是走鬼門關,穀雨一直都知道。
可知道歸知道,這次親眼見了才知道,果真是實實在在的鬼門關。
她親眼看着江扶月一度疼到昏厥,又被產婆掐着人中生生掐醒,一碗參湯灌下去,繼續生。
更可怕的是,那副幾乎快把穀雨嚇傻了的場面,產婆們卻應付得遊刃有餘,甚至還在事後說,挺順利的。
穀雨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,輕輕搖了搖頭。
就在這時,沈傳回來了。
穀雨連忙把剛才張老先生囑咐的各種事項一一跟沈傳說了。
沈傳點點頭,道「今夜辛苦你和驚蟄輪流值夜,扶月這邊要是有什麼事我會叫你們。」
穀雨連忙應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