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幼在醫務室休息了一會就歸隊了,教官看了她一眼:「等會要是還不舒服就去休息。」
桑幼點頭,舔了下乾燥的唇瓣:「謝謝教官。」
一中軍訓狠得出名,為期十天,從八月二十號開始,一直到九月一號。時間長就算了,內容十分鬼畜,還不帶重樣的。這得歸結於總教官,畢竟所有命令都是總教官下達的,桑幼記得上輩子軍訓,總教官還沒露過面,就被罵得體無完膚,男生們大半夜在宿舍做法給他燒紙錢,被宿管逮着,隔天就出名了。
男生們還做了一首打油詩。
軍訓軍十天,假期縮一半,兩手空空來,獲得黑皮去,拜誰所賜呢?天殺總教官!
一提總教官,沒有學生是不恨他的。
軍訓了十天,總教官沒露過一次面,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
第一天軍訓,一來就上狠招——烈日下暴曬兩小時。大膽的學生把膽又壯大了兩倍才敢開口問:「為什麼第一天就這麼狠?國家國家倡導循序漸進。」
各路中隊教官冷冷開口:「總教官下達的命令,不服去找他。」
我們倒是想找他啊,可是人呢?影兒都沒見着。
第二天,隊列訓練,立正、稍息、停止間轉法等等,每個動作都重複了幾百遍。
吐了,是真吐了。
哭了,也是真哭了。
問:一個動作為什麼要練幾百遍?
答:總教官說的。
第三天,凌晨五點哨聲響徹雲霄,學生們身心俱疲,困如國寶,打着朦朧的哈欠來到操場集合。
天還沒亮,暗黑暗黑的,操場的燈全被打開,橘色燈光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淒涼。
有人小聲問:「我們我們準備幹嘛?」
教官們沉默了一會,答:「總教官請你們看朝陽升起。」
「」
一天接着一天,簡直提前遭受了社會毒打,總教官的名號算是打響了。
傳聞總教官是一個渾身黝黑的大漢,因為沒老婆渾身煞氣,所以就拿他們這些小花朵們開刀。
桑幼嘆了口氣,心情莫名悲壯,她見過總教官,不止她,很多人都見過,因為總教官就混在眾教官里,還是最帥的那個,帶二十八中隊。
桑幼偷偷瞥了眼前方,二十八中隊的同學站得整整齊齊,特別是女生,腰板挺得忒直。正前方站着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,軍帽被他拿在手裏,鬢角微濕,汗珠隨着他的走動順着面部輪廓滑下,滑過凸起的喉結,最後末入到衣領中。袖子被他挽在手肘處,露出的手臂線條流暢好看。
很帥,很剛毅。
但他是總教官。
桑幼記得上輩子軍訓結束後,舉行軍訓閉幕儀式,校領導有請總教官上台發言時,在場的同學伸長了脖子,牙關都咬緊了,恨不得將總教官千刀萬剮。然後那個身形頎長,五官俊朗的男人上台,舉着話筒『餵』了一聲,說:「同學們,大家好啊。」
低沉的嗓音帶笑,迴蕩在操場上空。
短暫沉默後,現場直接炸開了鍋,桑幼那時就跟被雷劈了一樣,讓她稍稍有點安慰的是,二十八中隊才是真的崩潰,集體裂開。
「小同學,挺直背,目視前方。」
桑幼猛的回神,就見總教官嘴角扯着笑看着她,嗓音溫和,但桑幼還是後背一激靈,不敢亂看。
太可怕了。
第一天就是練軍姿,她們隊的教官代號幕僚,幕僚教官說:「男生就要站出男生的氣概!女生就要站出女生的氣質!」
又站了十分鐘,幕僚教官喊停,說休息三分鐘。
隊伍一下散開,跑去抓起水壺就往嘴裏灌水,桑幼舔了舔乾燥的唇瓣有些茫然,每個中隊的水壺都是放在一起的,但是她現在認不出哪個是自己的。
她記性不怎麼好,高中三年記住的事也沒多少,更別提八年前的水壺!
她覺得哪一個都很眼熟,但哪一個都不敢確定。
有點崩潰。
桑幼坐到陰涼處開始嘆氣,算了,不喝了。
軍訓了一天,站了一天,晚上還要晚自習,從七點到十點十五分。桑幼吃完飯,一進班級,就看班上同學陣亡了半數以上,趴在桌上,綠帽子扣着頭,睡得很香。
確實累,桑幼拖着疲憊的步伐去上廁所,廁所里居然有人在哭,嗚嗚咽咽的,好像是在給家長打電話,說軍訓太苦了,腿快斷了,舍友們都好冷漠,宿舍好破,食堂菜好難吃,她要死了
桑幼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,剛冒出一個音,她就捂着嘴出去了。
還沒到晚自習時間,桑幼去了空中花園,她高中畢業已經五年了,五年時間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一中和記憶里的沒什麼不同,只是她多了幾分過來人回看往昔的惆悵。
空中花園兩面靠教學樓,一面靠走廊,還有一面是樹牆,高大的鳳凰花樹姿態挺拔,樹葉連綴一片隨着晚風晃動,桑幼仰頭看着樹葉,又透過樹葉罅隙看着天空。
八月底的白晝挺長,天還沒黑透,她面朝西邊,夕陽餘暉被校外的居民樓遮蓋了大半,桑幼陡然生出一股落寞,摻雜着迷茫。
重回高中,她難道要按部就班,循規蹈矩的再走一遍嗎?
她不想。
可是她要怎麼辦?
哪裏有捷徑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