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五十七章 歡喜與憂愁
在一陣愣怔之後，多日來凝聚於萬曆臉的陰霾便如春陽下的積雪般迅速消融，而後取代這一切的，便成了由衷欣喜之下的笑容：「好好好……」一時間裏，皇帝都拿不出更好的說辭來了，只能一連說了數個好字，以表示自己有多麼的驚喜與歡暢。
聽出天子言語的喜意，孫海本來頗為緊張的神色便即鬆懈了下來，身子雖然依舊跪在地，卻之前要放鬆了許多，口則道：「奴婢恭賀陛下。」
「你知道這兩份奏疏里寫了什麼，這麼恭賀起朕來了？」心情大好的萬曆不覺跟孫海開起了玩笑來，把兩件東西在案一放笑道。
「奴婢不知，但既然陛下連道了這麼多個好字，一定是好事，今日又是元節，正是雙喜臨門，奴婢自然是要恭喜陛下的。」孫海忙解釋道，同時避過了一個可怕的陷阱。身為天子跟前的內侍，雖然權力什麼的都不小，但還是有些不能做的事情的，如在皇帝之前偷看外臣送來的奏疏，若真被人知道這一點，他的性命恐怕不保了。雖然現在皇帝在興頭不會在意這一點，但誰也不敢保證待事後，萬曆不會想到什麼，進行追究。
「那朕便告訴你，也讓你高興高興，沾沾喜氣。朕的楊卿，他果然沒有辜負朕對他的一片厚望，在西南如此亂局為朕，為我們大明奠定了整個勝局，把叛賊酋首楊應龍給殺了。而且如此一來，還使得廣西局勢大好，叛軍內亂只在朝夕之間了。」皇帝此刻正需要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悅，所以便毫不避諱地把奏疏的內容說了出來。
「楊大人確實忠心國事，能力出眾。但這一切也幸賴陛下您的識人用人，不然楊大人也不至於立下此功勞，在奴婢看來，真正保大明江山的，還是陛下您的英明！」孫海反應極快，立刻趁勢奉承了皇帝幾句。
這幾句話正撓在了萬曆的癢處，使他的心情更加的暢快，在他看來，自己重用楊震確實是英明的表現，不然也不會有這等好結果了。不過隨即，他又笑罵了一聲：「你倒是會說話，朕豈是如此量小之人，功勞都是楊卿的，朕不會與他爭功。」
說到這兒，萬曆又想到了什麼，便道：「如此喜事，必須儘快讓滿朝所知，孫海——」
「奴婢在！」
「你即刻將此送往內閣，讓他們把這兩道奏報全部明發各部，不，明發天下，讓天下人都知道西南之事已經大好，很快，朝廷便能平息此番之亂了。」萬曆當即決定道。
「奴婢領旨。」膝行兩步，接過那兩份奏疏之後，孫海便磕了個頭，起身迅速退了出去。
看着他離開，萬曆臉的笑容依然不減，只在桌案的那份剛被張鯨送來的北邊奏報一掃，便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來：「既然西南之事已漸趨穩定，北邊也不再是什麼問題了。這個元節，朕也能舒坦地過着了。」
其實內閣張四維他們早已知道皇帝對此會是個什麼態度了，如此喜訊，朝廷自然不可能藏着掖着，尤其是今日又是元燈節的頭一日，正可以拿此事讓節日的氛圍更加熱烈，所以在孫海來之前，幾名內閣成員已在迅速擬發各種政令了。在接到旨意之後，他們更是不作任何的遲疑，迅速將幾份草擬好的制書發往通政司，用印之後明發天下諸州，想必用不了幾天工夫，西南將定的消息便可傳於四海，普天同慶了。
一場禍事終於以此而定，接下來的元燈節自然一片歡騰，無論是北京，還是其他的州縣，人們都興奮地走出家門，徜徉在燈山燈海之間，盡情地宣洩着心的喜悅，皇帝更是來到了午門之，與民同樂。
整個大明天下，都顯得那麼的歡樂，除了廣西的一處小村落——
正月十五元宵節，別處都是張燈結綵，是剛經歷過幾番劫難的桂林城，如今也是燈火通明，百姓和官兵都在城歡聚，似乎是想把之前的憋屈和緊張都奪回來一般。
但在離桂林幾十里之外的池家溝子這個小村落里，眾人卻是神色陰沉，不見半點喜悅之色，哪怕在這兒的是楊震這個為朝廷立下大功之人，他的臉也看不到半點喜悅之色。
而他身邊的兩個女子，臉更還有淚水在流淌，尤其是張靜雲，此刻跪在一丘土墳之前的她，更是滿面的悲容，豆大的淚珠嘩啦啦地不斷淌下，緩聲抽泣着。即便身邊陪同的洛悅潁不斷安慰，也無濟於事，淚水沒有停的時候。
只因為，在她面前所立的，正是她一直辛苦尋找，卻又最怕找到的東西——爺爺張天乾的墳墓。
在楊震他們安然返回桂林後不久，有人將這一消息傳了過來。而在他趕過去確認之後，便派人回到平樂，將張靜雲他們給接了回來，並帶她來到了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落。
張靜雲怎麼都沒想到，自己此番來西南尋找的爺爺居然早已化為一抔黃土，這打擊可着實太大了，讓她既難接受，又是悲痛莫名，只能跪在地墳前久久未能收神。
「妹子，人死不能復生，你還是不要太傷悲了，那只會傷了自己的身體，這不是二郎和我，更不是九泉之下的張道長他希望看到的哪。」洛悅潁摟着張靜雲的肩頭，小聲地安慰道。
但這作用卻極其有限，因為此刻的張靜雲腦子裏只有自己當初跟着爺爺走南闖北的經歷，他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——自己的淘氣，他是如何慈愛地容忍；自己病了，他是如何的照料；自己有了疑問，他又是如何細心教導……種種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，宛若在眼前。可現在，當自己已心有所屬，將為人婦的時候，最疼愛自己的爺爺卻再也不能分享自己的快樂了……
這種悲痛，可不是幾句安慰能化解的，事實，洛悅潁在耳邊說什
